历代方志概述四
清代乾嘉学者从事方志撰著和方志学研究很普遍,通常被分为两派,一派是考据派,也称纂辑派;一派是史志派,也称著述派。 戴震 考据派的特点,是强调资料的搜罗考订,“信载籍不信传闻”,多因袭前代旧例,其代表人物有戴震、孙星衍、洪亮吉、李兆洛等人。戴震称:“志之首沿革也,有今必有古,……沿革定而上考往古,乃始无惑。”(《乾隆汾州府志》例言)“古今沿革,作者首以为重。”他将地理沿革是否详核作为衡量志书优劣的标准,所以也有人称其为清代地理派方志纂修的代表。洪亮吉认为:“一方之志,苟简不可,滥收亦不可。苟简则舆图疆域,容有不详,如明康海《武功志》、韩邦靖《朝邑志》是也,滥收则或采传闻,不搜载籍,借人材于异地,侈景物于一方,以致以讹传讹,误中复误,如明以后迄今所修府州县志是也。”他赞赏唐宋以来舆地图经“登采严而叙致核”,提出:“盖撰方志之法,贵因不贵创,信载籍而不信传闻,博考旁稽,义归一是。”(《嘉庆泾县志》序)洪亮吉的看法,反映了当时人对明以来志书好标新立异的鄙视,称其尚简者失之略,尚繁者失之芜,皆不师前代良法。洪氏认为,不仅方志叙事渊源有自,其体例规制亦有成例可依,他在《淳化县志叙录》中述该志体例,无一不有来历。如“土地”仿齐刘澄《永初山川古今记》等,“道里”仿隋《西域道里记》,“户口”仿刘宋《元康六年户口簿记》,“宫殿”仿晋《洛阳宫殿簿》等,“学校”仿宋《崇宁学校新法志》等,“职官”仿唐杜佑《通典·职官》等,“士女”仿晋常璩《华阳国志》,“金石”仿宋郑樵《通志·金石略》等。洪亮吉赞赏史志体,其《嘉庆宁国府志》分为四表:沿革、疆域、职官、选举,八志:舆地、营建、食货、学校、武备、艺文、人物、杂记。与时人谢启昆主修的《嘉庆广西通志》体例如出一辙。洪氏重视征实考信,他与孙星衍合纂的《乾隆澄县志》0卷,“城郭、镇堡、寺庙、廨舍,又均采十七史地志及诸地理,书皆缺者始以旧志参州志、通志补之,而传之未信、方册之难凭者,咸无取焉。以信今传后,非徒为异云尔。”(《乾隆澄城县志》序)孙星衍与洪亮吉同样以考据见长,他在《嘉庆邠州志》序言中说:“方志以考据存文献,关中甚称《朝邑志》、《武功志》,皆非著述之体,徒以文笔简要为长,予不敢袭其弊也。”他撰述的六、七种方志,都搜罗广泛,考证精核,尤注视史迹和地理的考订。李兆洛对历史地理素有研究,曾撰有《历代地理志韵编今释》、《大清一统舆地全图》等。他于嘉庆间,先后主修了江苏凤台、东流、怀远、江阴等县志。李兆洛主张:“志尚征实,所以传信,一事一语,必据其所自来。”(《嘉庆东流县志》序),其《嘉庆凤台县志》每篇于正文外有双行注解及出处,另作按语。凡举出处,资料来源在一种以上者,先举其第一手资料,再列其他。朱士嘉概括考据派修志理论的特点有四:一、修志者当无语不出于人,详注出处,以资取信;二、“贵因不贵创”;三、“信载籍不信传闻”;四、重视地理沿革的考订。(《清代地方志的史料价值》,载《文史知识》年第3、4期) 章学诚 与考据派相对的是史志派,其特点是将撰述与记注分开,强调对各类资料的分析概括,而不是比类纂辑文献,在体例规制上,主张全依《史》、《汉》纪传体。其代表人物是章学诚。章学诚(-),字实斋,浙江会稽人,乾隆四十三年()进士,一生未曾做官,主要靠替人修书做幕僚生活。他自幼即好读史,曾在毕沅的荐举下,协纂《续资治通鉴》和《史籍考》,著有《文史通义》、《校雠通义》,所述史义,自成一家之言。是清中叶杰出的史学家。章学诚自乾隆三十八年至五十八年(-),先后主编了《和州志》、《永清县志》、《亳州志》和《湖北通志》,预修有《麻城县志》、《常德府志》、《荆州志》等。通过长期修志实践和对方志渊源、性质、体例、功用及编纂方法的悉心研讨,形成一整套系统的方志理论,对近代方志学研究影响颇大。章学诚关于方志学的见解,归纳起来,有以下几点:一、将方志纳入史书范围,认为史书与志书具有同样的性质和作用。他说:“有天下之史,有一国之史,有一家之史,有一人之史。传状志述,一人之史也;家乘谱牒,一家之史也;部府县志,一国之史也;综记一朝,天下之史也。”(《州县请立志科议》)从志属史体的观念出发,他认为方志源于《周官》外史、小史之职掌,强调志书与国史同具资鉴教化作用。这些观点,一方面出自章氏“六经皆史”的主张,也与宋元以来方志家视方志为史书之流别的种种提法有因承关系。第二,方志既为史书,当用史体,他为方志设计了一个三书四体结构,三书即“仿纪传正史之体而作志,仿律令典例之体而作掌故,仿文选文苑文体而作文征”;(《方志立三书议》)四体即“皇恩庆典宜作纪,官师科甲宜作谱,典籍法制宜作考,名宦人物宜作传。”(《修志十议》)章学诚认为,“自唐宋以后,正史之外,皆有典故会要以为之辅,故典籍至后世而益详也。”(《报黄大俞先生书》)正史与会要别为撰述、记注二体,相得益彰,既合史氏文裁,又不与官司案牍混而为一,因而,方志也应分立志与掌故。文征与此相似,远在宋代,朱长文纂《吴郡图经续记》,即将本地诗文辑为《吴门总集》,附于志后,但元明以降,志家多将诗文收入志中,或为各类附注,或为艺文、题咏单列,由于占篇幅较多,故四库馆臣有末大于本之讥。章学诚认为撰述之体不合间杂文辞,因之“略仿《国风》遗意,取其有关民风流俗,参伍质证,可资考校,分列诗、文、记、序诸体,勒为一邑之书,与志相辅。”(《答甄秀才论修志第二书》)三书四体的提出,是章学诚对中国方志理论的重要贡献,在此以前,宋元明志家虽多论及志兼诸体,但尚未有人明确指出著述与著述资料的区别,并以著述体作为撰志的主体。第三,章学诚作《方志辨体》,指出通志、府志、州县志皆为各行政单位的史书,不可相互分合,相互有无。他论述通志说:“如修统部通志,必集所部府州而成。然统部自有统部志例,非但集诸府州志可称通志,亦非分析统部通志之文,即可散为府州志也。”“所贵乎通志者,为能合府州县所不能合,则全书义例,自当详人之所不能详。既已详人之所不能详,势必略人之所不能略。”第四,志书既为史书流别,其撰修机构应当常设,编纂人员应通史学。章学诚指出:“今之志乘所载,百不及一,此无他,搜罗采辑,一时之耳目难周,掌故备藏,平日之专司无主也。”因此,“欲使志无遗漏,平日当立一志乘科房,剑掾吏之稍通文墨者为之。凡政教典故,堂行事实,六曹案牍,一切皆令关会目录真迹,汇册存库,异日开局纂修,取裁甚富。”(皆见《答甄秀才论修志第一书》)他还撰写一篇《州县请立志科议》,强调将志科的设立“立为成法”,这样,“积数十年之久,则访能文学而通史裁者,笔削以为成书,所谓待其人而后行也。如是又积而又修之,于事不劳,而功效已为文史之儒所不能及。”章学诚对方志多成于儒生文士之手甚为不满,他说:“方志之弊久矣,流俗猥滥之书,固不可论,而雅意拂试,取足成家,则往往有之。大抵有文人之书、学人之书、辞人之书、说家之书、史家之书,惟史家为得其宗。”(《报广济黄大严论修志书》)章学诚反复强调“史笔与文士异趋,”(《跋湖北通志检存稿》)“文人之文,与著述之文不可同日语也。“(《答问》)“盖论史而至于文辞,末也。然就文论文,则一切文士见解,不可与论史。”(《与陈观民工部论史学》)既然“志乃史裁”,因而“文人不可与修志也。”(《书武功志后》)第五,从“志属信史”的观念出发,章学诚提出志书的编纂应严格遵循史家法度。他说:“志为史裁,全书自有体例,志中文字俱关史法,则全书中之命辞措字,亦必有规矩准绳,不可忽也。”(《与石首王明府论志例》)章氏所推崇的规矩法度,一方面是在体例上追循《史》《汉》纪传之例,叙事中不负《春秋》微言要旨,另一方面则是指措词命意上的基本要求。他在早年所作的《修志十议》中全面申述了方志编纂的基本方法和要求,包括职掌、考证、征信、征文、传例、书法、援引、裁制、标题、外编十个方面,其中心是为方志树立了“要简、要严、要核、要雅”的衡量标准。章学诚将唐代史学家刘知几《史通》所述“史才”、“史学”、“史识”三长加以改造,引入纂志实践中,提出修志人员也应具备“识”、“明”、“公”三长,“识足以断凡例,明足以决去取,公足以绝请托。”章氏认为,“修志有二便:地近则易核,时近则迹真。……有五难:清晰天度难,考衷古界难,调剂众议难,广征藏书难,预杜是非难。有八忌:忌条理混乱,忌详略失体,忌偏尚文辞,忌妆点名胜,忌擅翻旧案,忌浮记功绩,忌泥古不变,忌贪载传奇。”他指出,只有乘二便,名三长,去五难,除八忌,立四体(纪、谱、考、传),方能归之于简、严、核、雅四项要义,编纂出合乎史法的方志。第六,章学诚对戴震“志以考地理”的观点提出驳议,明确指出:“方志如古国史,本非地理专门,如云‘但重沿革,而文献非其所急’,则但作沿革考一篇足矣,何为集众启馆,敛费以数千金,卑辞厚币,邀君远赴,旷日持久,成书且累函哉?”他进一步指出:“若夫一方文献,及时不与搜罗,编次不得其法,去取或失其简,则他日将有放失难稽、湮没无闻者矣”。总之,以章学诚为代表的史志派,重视方志的义例和叙笔,将历代史家“惟义之求”的修史精神推演到纂志之中,以体裁区别志体,而不仅仅是以事类相从;以撰述体现志属史体,反对兼杂志、掌故于一书。这都表现了他反复强调的“史义”之说,即“史所贵者,义也;而所具者,事也;所凭者,文也。”(《史德》)章学诚能以数十年时间投身方志撰著工作,这在以往和当时的史家中是不多见的;章学诚对方志展开全面系统的研究,并对以往的方志特征、利弊进行认真的总结评论,比之其他一些乾嘉学者眼界更为开阔,立论更为精博;尤其是章氏以自己独到的史识,提出“方志辨体”、“方志请立志科”、“方志分立三书”等过去的方志学界所忽视的问题,在方志理论研究中多有发明,自成一家,因而近代学者梁启超等人称章氏为中国方志学的奠基人。 在以往的方志学研究中,比较多的强调了考据派与史志派的论争,而忽视了两派相同的一面,实际上,讲求考据的学者并非都“首重沿革”,钱大昕就多次提到人物列传在志书中的重要地位,近人王葆心称“其所主诸义例,则全为新派开宗之言也”。(转引自朱士嘉《中国旧志名家论选》)考据派也十分重视方志体裁,讲求运用史书体例,如李文藻主张用图、纪、考、表、录、传六体,采用纪传体的方志在清代已渐为主流。而章学诚也并不排斥考证工作,他的《修志十议》第二项就是“议考证”,云:“邑志虽小,体例无所不备,考核不厌精详,折衷务祈尽善。所有应用之书,自省府邻境诸志而外,如廿二史、《三楚文献录》、《一统志》、圣祖仁皇帝御纂《方舆路程图》、《大清会典》、《赋役全书》之属,俱须加意采访。他若邑绅所撰野乘、私记、文编、稗史、家乘、图牒之类,凡可资搜讨者,亦须出示征收,博观约取,其六曹案牍,律令文移,有关政教典故、风土利弊者,概令录出副本,一体送馆,以凭详慎铨次,庶能巨细无遗,永垂信史。” 此外,清代志家在一些志书序跋凡例中,每每论及史志异同、撰志要义及编纂注意事项,其所阐发,与章氏主张的“史家法度”有异曲同工之妙。 首先,清代志家普遍指出,史书与志书名称、体裁虽异,但作用是相同的,两者间存在着表里关系。王毓恂《顺治长子县志》序云:“志与史异名而同功,史所载者朝廷纪纲法度,理乱兴替、忠贞佥壬之迹,而于一郡一邑之事,千百无一焉。无一,则郡邑之山川、风物、钱谷、徭役、循良、荐绅、孝子、烈妇之实,文献不足,杞守无征,千百世之下,乌从而知千百世以上之所为乎?此留心方舆者志之所由作也。”赵《顺治临县志》序云:“国有史,邑有志,两义乎邪?史者也,乃笔古今是非邪正者也,又能令人鉴古今是非邪正者也,……余以为邑之有志亦然。”莫有仁《康熙临县志》序称:“邑志与国史相为表里,均所以信今传后,为劝惩之大法,故载信不载疑,以实不以名,使当时听之者无异议,后世阅之者有考据也。”他还提出,史志详略不同,“盖史书寄耳目于采访,而志书则实亲见其所以也。”章学诚曾指出纂志与修史不同,既有其便利条件,也有某些难处。这个问题也为另一些志家所注意。冯达道概括有“三易”、“四难”,“三易”是:“天子不称制以断,宰执不秉笔以裁,挠掣无人,注涂在我,一易也:地迩则边幅,有所必循,职专而搜讨,不容旁猎,条例显设,编摩夙成,二易也;营私无斗米之乞,畏咎无百口之忧,参考传闻,使垂实录,三易也。”“四难”是“敬慎之难”,“详核之难”,“审定之难”,“裁制之难”。(《顺治重修河东运司志》序)施闰章、白鐄则分别概括出“三易”、“五难”:“夫书约则易殚,地狭则易稽,人近则易辨”,是为“三易”。(《康熙安福县志》序)“兹欲详于古矣,而后之所疑,或前之所缺,则征信难;欲考其实矣,而此之所非,或彼之所是,则折衷难;欲节其烦芜矣,而载籍所存,篇连牍累,则持择难;欲补其疏漏矣,而耳目所接,寡见鲜闻,则博稽难;欲去傅会,拒请托矣,而一手之所障,不敌众口之喧沓,以范成大为《吴郡志》,犹不免为流俗之掩厄,则绝情尤艰。”(《康熙江西通志》序)由上可以看出,章学诚《修志十议》中提出的“二便”、“五难”与清初志家的观点是极其相似的。不仅如此,清代一些学者还根据纂志与修史的不同特点和要求,提出“作史莫难于志”的观点。如孙世昌《康熙广信府志》序称:“然论纂修,则史易而志难,何也?史臣秘在禁廷,董以三公,佐以庶士,分理其职,无敢怠委,而起居有注,章奏有编,源流本末,斑可考境;专任志事者何人乎?曲讨旁搜,博综遐掇,求其精核洞达,文词雅驯,其功非易,其难一。史以记事,或书其人而遗其地,或详其始而略其终,或举其巨而略其小;若志则建置分野、形胜风俗、物产财赋、学校选举、前贤往迹,靡微弗录,网罗维艰,其难二。史所以别嫌明微,寓褒讥于一字之中,即爵名称号,毫不假借,且美慝并书,善恶予夺,得以互见;志则不然,一节可传,敷扬累牍,瑜则著而瑕则掩,不得意为志取,其难三。”吴寅邦《道光安顺府志》跋综述史志异同,称:“史主文,志主实;史尚略,志尚详;史陈论断,志尚沿袭;作史者考诸志以为去取,作志者传其美以备参观。盖成而千古不易,亦志创而数十年可以续修。” 其次,清代志家对方志的编纂原则和方法多有论述,提出不少值得后人借鉴的意见。詹惟圣认为,一部好的志书应是“搜采必详,考订必核,好恶必慎而不私,去取必严而不滥。”(《康熙临县志》序)黄彭年提出:“予惟修志之法:例必严,文必简,古事必真,近事必备。”(《重修唐县志》序)伊辟概括修志宗旨为:“若雅、若当、若真、若备者,编订之间,盖亦三致意焉”,“前所谓华其文、奇其体、诞其事、疏其目者,概使勿进。”(《顺治朔州志》序)林则徐对当时颇得佳誉的《武功》、《朝邑》二志提出批评,认为两书“文省而事不增,其弊也陋。”他提倡志书宜详,“然所谓详者,岂惟是捃摭比附,侈卷帙之富云尔哉?采访宜广而周,抉择宜精而确。惟广且周,乃备以利省览;惟确且精,乃足以资信守。”(《道光大定府志》序)对于具体编纂方式,《乾隆临川县志》凡例提出要分纂:“纂修之事宜分纂,人多,时且从容,庶能遍阅书籍。”这个主张与宋人周应合《景定建康志修志本末》所述“分事任”如出一辙。王棻《与戴鳌峰论修志书》认为修志不可速成,如欲速成,则需有充分的条件,除“书籍宜足”、“采访宜详”之外,还要有纂志之人,即“分修得人”,“缮写得人”,“雠校得人”。李德淦也说:“当知修志之难,必以得人为本。”(《嘉庆泾县志》序)对于方志的内容取舍,清代志家大都着眼于有关国计民生方面的记载。由林则徐主修的《道光大定府志》凡例明确表示“志书所纪,须有关于吏治民生”。对于以往方志艺文志所录大量诗文序赋,一些志家认为应有选择的登载,而不是广搜博采,以充篇幅。《康熙萍乡县志》凡例称:“县志非一家之谱,非一人之集。诗文连篇和韵,无关风土、政治、文行者概弗录之。志有义例,知罪听之。”《乾隆娄县志》发凡也主张“有关兴废利弊者存之,余则并从删汰”。《乾隆德化县志》采取的办法是:“艺文不立专志……仿《前汉书》以下史例,载著作书名、人名,间或列序,以见大凡,不复详其所作;至于诗赋文词,与某志某条相关,即散见于某志条之下。”该志凡例提出:“昔人文集,各自名家,纂于志则汗牛充栋矣。”清末方志学家王棻撰《光绪青田县志凡例》,分为“编次之例”、“改并之例”、“增删之例”、“名实之例”、“阙疑之例”几部分,对于方志编纂法也提出系统的意见。 第三,从志属史体的观念出发,一些清代学者对历代及当时修志工作中的弊端进行总结归纳,以为注意事项。白潢《康熙江西通志》序称:“大抵居今者,病在略古;失实者,病在采名;辞夸者,病在烦芜;腹俭者,病在疏漏;援证者,病在傅会;请托者,病在徇情;一人也,或两地并收,于是有重复之病;一事也,或两家互异,于是有舛讹之病。”共指出八种弊病。张鍈《道光兴义府志》序进一步概括有“十六病”、“窃惟思古今撰志者,约有十六病:或考今遗古,枵腹成书,逞臆而言,无征不信,病一;或繁征博引,与地无关,穿凿支离,茫无端绪,病二;或直写采访之册,大类胥抄,冗誊引证之书,不知裁剪,病三;或时搀俚语,言之无文,或转借艰深,以文浅陋,病四;或数卷之中,自相矛盾,各卷之内,论断不加,病五;或但借旧文,弗参互考,但知其一,不知其他,病六;或传方外则高谈仙佛,志丘墓则侈语鬼神,志祠祀则文庙与寺观并列,崇尚异端,盩戾书旨,儒者讥之,病七;或广载艺文,几同文选,颂己德政,亦入志书,于义何居,大乖志例,病八;甚有胪列己文,似己文集,桂林相国,曾议其非,病九;虽曰志乘体裁,似宜有褒无贬,然使过于夸饰,何以传后信今?病十;至于考核不精,予夺不当,体例不善,叙述不详,去取不严,关系不载,此六者,尤撰志之大病也。”清代学者对古今方志流弊的总结是多方面的,但大体本着“文直事核”、“文约事备”的修史传统去品评分析,所指出的弊端概括起来,主要是采集不同、去取不严、立论不公诸项,李兆洛总结为“陋”、“疏”、“暗”三蔽,他说:“邑之故事,杂见于经史百家之编者,有一字遗于采录,其蔽也陋;当代之务,典章法度之损益,一时之贤俊孝弟贞廉之行,有一事之遗于胪列,其蔽也疏;能详于古今,而其识不足以衡是非,言不足以轻事变,浮而寡当,冗而无序,其蔽也暗。”(《嘉庆怀远县志》序)傅玉书归纳有“陋”、“遗”、“私”三患,“拘于方隅,虽有沈博之才,无所于施,故患其陋也”:“穷乡陋屋,有善必纪,又溯之数百年湮没之余,文字既无可资,见闻复多不及,故又患其遗也”;“一州邑之人,皆有姻缘久故之好焉,虽主之以守土之官,假手于异地之士,而十年以前之事与人,彼无从知采访,称道者仍出此都之口,故又患乎其私也。”自元明以来,官修志书成为定例,而方志即出于官局,往往“颂长吏则谀,传先达则夸”,不能持论公道,对此,钱大昕以宋《嘉泰会稽志》为例,指出“陆氏家世贵显,放翁父子预修此志,而传人物只及左丞佃一人,古人志乘皆寓史法,不私其亲如此”,而当时官吏“一入志局,次欲使其祖父族党,一一厕名卷中,于是儒林文苑,车载斗量,徒为后人覆瓿之用矣。”(《潜研堂文集》卷二十九《会稽志》跋)顾广圻也说:“降及明叶,末流滋弊,事既归官,成于借手。”(《广陵通典》序)为了杜绝党私裙带之风,不少志家将此列为修志之忌,书于卷端,如上述诸序即是;康熙间,张楷主修《安庆府志》,还特立“誓词”一篇,大书“勿以内举而引嫌,勿以亲知而滥及”,以示对党私之弊的痛恶之心。同时人卫周祚在《康熙曲沃县志》序中以“正”、“虚”、“公”作为修志三长。乾隆时,著名方志学家章学诚也将“公足以绝请托”引为其“修志三长”之一。 综述清代方志理论研究,基本上继续了宋元明志家对方志性质、渊源、功用的讨论辨析,但更加重视编纂方法的系统探究。由于讲求训诂考证的学风渐盛,志家对方志纂修中的资料采集、史实考辨予以更多的注意;又因诸家学者普遍将修史方法用于纂志,以纪传体编次方志,以撰述方式叙事,成为人们北京中医治疗白癜风的医院怎么样可以治好白癜风 |
转载请注明地址:http://www.jilinshengzx.com/jlyw/5850.html
- 上一篇文章: 项念东岑仲勉早年边疆史地研究与其文献考
- 下一篇文章: 新闻1月6日星期二知晓天下事,把